Domingo的旅遊天地

【100個城市的故事】005

有一個城市的故事你每次都不知道該如何說起，好不容易決定要開始了，卻又猶豫著會不會讓聽故事的人感到太過沉重。洛夫說，不得不說，卻又不宜說破。

那個城市的名字叫做奧茲維斯(Auschwitz)。

"我必將我的靈放在你們裡面、你們就要活了，我將你們安置在本地..." 
以西結書，三十七章14節

這些年來，幾乎每一年我都會帶團去以色列，耶路撒冷郊區有一座紀念館是行程必訪之處，這節經文就寫在紀念館入口大門上，是我一生中所讀過最安慰，同時也最哀傷的一段句子。

"I will put my breath into you and you shall live again,and I will set you upon your own soil..."

紀念館長180米，鋼筋水泥建築，特殊的三角錐型，占地4,000多平方米，共有10個展廳，展示2,500個受害者及倖存者的物品。紀念館的全名是大屠殺紀念館，紀念二戰時被納粹屠殺的600萬猶太人。很多回，我都把團體直接交給導遊，自己一個人留在外頭發呆，驗票口右手邊就是休息區，被一片綠油油的樹蔭遮著，綠蔭下的每棵樹前都立了一個小牌子，紀念曾在那截黑暗歷史中對猶太人伸出援手的外國友人，著名的那位德國辛德勒和他的夫人也名列其中。這是以色列國境內我最喜歡的一處角落，即便是在那樣殘暴卑劣的年代裡，墨重濃黑的夜空終究還是閃爍著人性溫暖的點點星光。

奧茲維斯集中營沒有這樣的角落。

你會看到糾纏成結的黑色頭髮鋪成一片，那是亡者進焚化爐之前被剃剪下的髮，混入麻線或棉絮後可以編織成軍毯。看見沒有主人的鞋子堆積成山，每一隻鞋子都退成同樣黯淡的顏色，壓得扁扁的。看見沒有玻璃片的眼鏡金屬框，那麼多那麼多眼鏡疊在一起，算不清這裡面有多少知識份子。看見沒有人的三層木床，看見沒有人的守衛碉堡，看見當年一車廂一車廂被送進來，如今沒有人的火車月台。

我已經忘了集中營導覽人員的名字了，只記得大約是40歲左右的波蘭男子，他的英文很好，但是腔調太重，那次我翻譯得異常辛苦，還好團員們看起來都不在乎我的講解品質，仿佛都在沉思。結束前，男導遊看我們如此安靜，突然問還有沒有時間，願不願意再聽最後一段講解?

他眼神中有異樣的光采，我們都好奇，就請他說了。他說完之後，我們更安靜了。

" 2年前冬天，有一對來自美國的祖孫到集中營參觀，祖父拿著拐杖一路顫巍巍跟著走，年輕的孫女在一旁攙扶陪同，來到了三層木床的屋子前時，孫女說祖父私下請求是否可以走到某張床的旁邊。導遊委婉回絕他們，說明遊客不能入內，這時祖父抬起頭說話了 : 請不要拒絕，我不是遊客，有生之年重回這裡，目的是想看看我們一家人睡過的床。 "

這一個猶太家庭，在二戰結束時，只有一位小男孩活著出去。